《普陀山诗词鉴赏》八十三
2024-10-28
游补陀赠素明上人
屠隆
一苇渡娑竭,栖迟梅岭岑。
相依许玄度,再来支道林。
独往丘中寂,双跏石上深。
潮音明月夜,虚白印禅心。
【背景】
这首诗初见于明周应宾编纂的《重修普陀山志》卷六(《中华大藏经》第9册),《普陀洛迦山志》卷八及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均有收录,诗题相同。
【鉴赏】
关于“素明上人”为何人,《普陀山历代住持传》上并无相关记载,但据民国王亨彦编的《普陀洛迦新志》卷六“普济、法雨二寺住持表”中,从万历四十二年(1614)至泰昌元年(1620)这段时间中,出现了“素明性乐”的名字,可见其为二寺之一的方丈,但山志中并未对其生卒籍贯予以说明 。法雨寺初建于万历八年(1580),二十二年改额“海潮寺”,三十四年(1606)改额为“护国永寿镇海禅寺”,康熙三十八年(1699)定额“法雨禅寺”。在万历四十年(1612)冬月间,寺尽焚,至四十二年(1614)由住持了空开始逐年恢复。从这里可以看出,素明大师为法雨寺住持的可能性不大。而普济寺的情况就复杂得多,从《普陀洛迦山志》记载来看,明清两季普济寺有住持,而位于普济寺两边的东寮和西寮也各设有方丈,分称为“东方丈”和“西方丈”(如与屠隆私交甚好的寂庵法师就曾为普济寺“东方丈”)。也就是说,即便是同一时期,普济寺可能出现三位方丈并存的情况,这也是普陀山佛教的特色之一。
虽然相关文献对“素明上人”语焉不详,但从这首诗中,或许能找到一点线索。首句的“一苇渡娑竭”,说明素明大师是从其他地方渡海前来普陀山常住的。不过他并不是住在山上已经建成的寺院里,而是“栖迟梅岭岑”,也就是在普陀山某一山巅之处结庐而居。具体在什么位置?从“独往丘中寂,双跏石上深”大至上能看得出来。“独往丘中寂”表示人迹罕至。在屠隆朝礼普陀山期间(1588),“普陀寺”(万历三十七年额名“敕建护国永寿普陀禅寺”)早已存在,而“镇海禅寺”(万历三十四年赐额“护国永寿镇海禅寺”)已初具规模,因此可以排除此阶段里素明大师在二寺担任住持的可能性。屠隆时为礼部郎中(正五品),不太可能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僧人交游;既被屠龙尊称为“上人”,可见其时素明上人已是除前、后二寺之外的某寺住持(首座或监院)。而“双跏石上深”是指素明大师时常在山上某个巨石上结跏趺坐。而此二句,也直接点明了素明上人在佛教修为方面有着令屠隆刮目相看的造诣。
而“相许许玄度,再来支道林”则引用了两则历史典故。许玄度与支道林都是东晋年间人,一俗一僧,本来毫不相干,但二人的共同点是都是隐居于山水之间。许询终身不仕,好游山水;而支道林长年随父母隐居于余杭山与邬山。但二人又并非完全隔绝于世俗,例如许询常与谢安(320-385)等名流游宴唱和。谢安是东晋杰出的政治家,是“淝水之战”的总指挥,被称为“江左风流宰相”。而支遁与王羲之关系较洽,晋哀帝即位(362)后,曾屡次派人征请其住建康东安寺。支遁虽是僧人,但其生平习好与当时名士大致相同,《世说新语》称其曾养马养鹤,带有浓厚的老庄气味。这二人皆是当时名流,那能否以此推断出这位素明上人,也属万历年间的名流高士之一?
在此二句诗中,屠隆用“相许”“再来”的用意何在?显然是刻画了素明大师的性格特征:他既是屠隆眼中典型的佛门修行人,又不失带有那种飘逸率性自然无为的老庄特点。无论是许询还是支遁,对于名闻利养都看得很淡,而素明大师既然是与许玄度“相许”,同时也是支道林“再来”,这种仙风逸骨远非普通人所能直面。对于如此特立独行之人,历代《山志》中竟能一笔带过(而非大书特书),不由得不令人生起遐想。
诗的最后两句是“潮音明月夜,虚白印禅心”,似乎又将主题拉了回来。“潮音”为动景,“虚白”为静景;“潮音”以耳闻,“虚白”以眼看;“潮音”为远,“虚白”乃近……而“明”“印”两个使动词的运用,将“潮音”与“月夜”、“虚白”与“禅心”连接起来,从而使月夜更“明”,禅心再“印”,反衬出“潮音”使“月夜”更静,“虚白”让“禅心”更澄。而这两句,也恰是全诗的出彩之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