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普陀山诗词鉴赏》九十四
2025-01-13
补陀山留题
文征明
寒日晶晶晓溜声,中庭映雪一霄晴。
墙西老梅太骨立,窗里幽人殊眼明。
想见渔簑无限好,怪来诗思不胜情。
江南残腊相将尽,会看门前春水生。
【背景】
此诗在《普陀洛迦山志》卷八“诗颂”以及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中均有收录,不过在诗的内容方面,与普陀山佛教博物馆藏文征明书法真迹的内容,二者稍有差异。在诗题方面,《山志》及《全集》均作“补陀山留题”,然而在“古诗词网”中,却将此诗题为《雪后》,但二者所标的诗题均缺乏相关佐证材料。
【鉴赏】
作为明代诗、文、书、画方面堪称“四绝”的全能型人物,文征明在绘画史、书法史方面的贡献耳熟能详,诚可谓无人不知的地步,其书法作品文人气息浓厚,用笔娴熟,结构精巧,令人叹为观止。而这首《补陀山留题》,事实上是有书法作品留世的,真迹现收藏于普陀山佛教博物馆。细读该书法作品的释文,发现《普陀洛迦山志》与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在录其诗时误读之处,其内容为:“寒日晶晶晓海声,中庭映雪一霄晴。墙西老梅太骨立,窗里幽人殊眼明。想见渔蓑无限好,怪来诗画不胜情。江南转瞬相将望,会看门前春潮生。”其中将“晓溜”误作“晓海”,“诗思”误作“诗画”,“残腊”误作“转瞬”,“相将尽”误作“将相望”,“春水”误作“春潮”。通过对比发现,由于《普陀洛迦山志》和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编者系同一人,故而二诗内容完全相同。如果说由于编者缺少书法基础导致误读当属正常,但将“春水”识作“春潮”就令人费解。另外,由于书法真迹中并无诗题,而此处却题为《普陀山留题》,其据何文献而来就不得而知。从本诗的内容方面看,似乎又与补陀山并无大的关联。至于此诗文作品是否有其他书法版本,尚不得而知。
从诗文内容来看,“寒日晶晶”表示冬日难得一见的明媚阳光;“晓溜声”表示太阳升起之时,积雪开始融化,房檐雪水滴至檐下的阴沟里并开成潺潺流水声。普陀山极少下雪,即便有雪,也不足五指,且消融极快,故而极难出现“晓溜声”之状。正因为雪下得较大,故而在雪后阳光的映衬下才会出现“中庭映雪”的情景,然而此时天已晴朗,气温也明显地上升,但室外还是寒气逼人。在颔句中,墙西有一株老梅,虽然瘦削至极,几乎随时都会倾折的危险,然而顶风冒雪,始终顽强地屹立不倒,“太骨立”三字彰显了其毅力与品格;“窗里幽人殊眼明”,此处的“窗里幽人”不知为谁,大约是幽怨之人,也许是幽居之人,此时幽人不是欣赏窗外的雪景与阳光,而是将目光锁定在墙西的老梅之上,这种眼光与视角无疑十分独到,故用“殊眼”来形容倒是十分恰当。
如果结合颈联中的两句诗,便自然想到“幽人”的心中期盼所在,即“想见渔簑无限好”,他想到了“渔簑”,而又自然把我们带进了柳宗元的“孤舟簑笠翁,独钓寒江雪”的苦寒之境与隐人的超脱。然而这样的情形却为“诗思”所难以表达,因为这样的境界不仅为世人所不解与不容,同时连他自己也感到颇为困惑,因为窗外是老梅太骨而立,而诗人虽为“幽人”,却是躲在“窗里”避寒却是不争的事实。这种临渊羡鱼的心情无疑十分复杂而矛盾:虽钦羡老梅的耐寒孤傲品格,可自己却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,这可以说是历代文人共同的宿命。
然而如果暴风雪再次袭来,却难保这株老梅能否再次抵御,说不定哪天夜里就会被大雪彻底地压弯压折。此时诗人心中充满着祈祷:此时天气已经放晴,而此时的江南已是“残腊”将尽,过不了多久,定会看到门前又是春水细流涓涓而过,一切又充满着生机盎然。由此我们自然就联想到英国著名浪漫主义诗人雪莱的那句名诗:“冬天来了,春天还会远吗?”没曾想,一个是身处十六世纪的东方古国,一个是身处十九世纪的西方古国。二位伟大的文人竟在诗中如此默契、如此心地交融。一想到这里,诗人眼前豁然明亮:只要熬过最寒冷的时刻,温暖的春天就在眼前。此时,希望之火燃起耀眼的光芒,春光、春华与春水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,一切得以重生,诗人也不再是“幽人”,而是勇敢地走出门户,像墙西老梅那样太骨而立,并微笑着迎接着春天的到来。
纵观全诗,诗中无一处提到与普陀山相关的环境与景物,更没有出现诸如佛国特有的人与寺,因而,将诗题拟为“补陀山留题”似显得勉强。然而文征明的这幅作品缘何留在普陀山,并被佛教文物馆所珍藏至今,甚至文征明本人有无踏足过佛山,似乎都需要进一步考证,以便还原历史面目,从而为佛国增光添彩。